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  《艾叶淫雨》青墨枇杷 文案: 淫雨霖霖,艾叶霏霏。 在科技高度发达、娱乐项目丰富的时代,作为世界的主宰,人类终于开始染指生命的禁忌。 少年从池子里醒来,目光所及的唯一,便是一只雪色黑纹的豹子。 那一瞥晃了心神,为之沉沦。于是他垂下晃动的黑色尾巴,伸出僵硬的手,企图说些什么—— 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,就陷入了黑暗。 少年本来没有名字。 后来啊,他被人唤醒,爱上了一个比豹子还要冷血的人,那人给了他名字却告诉他,他的爱不过是来自于造物主们的“初相”设定,他会爱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,仅此而已。 所谓爱人,无非造物主们的恶趣味。 ……可明明,他看到的第一眼,根本只是一只豹子。 “霖霖淫雨,霏霏艾草,茕茕黑猫,踽踽雪豹。” 内容标签: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霖,艾叶 ┃ 配角:罗德 ┃ 其它: 第1章 淫雨(一)   一.   空大的房间,空谬的摆设,空洞的少年。   少年半垂着头颅,双臂从后吊起,细瘦的双腕被麻绳捆死,绳子的另一端绕过钉死在天花板上的滑轮。两条细软的绸带将脚踝与大腿缠在一起,被摆成岔开的姿势,全身的着力点便只剩下了双腕与膝盖。   他尝试着稍微挪动一下僵硬的身子,这番简单的动作却扯动了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,里面的东西戳的他再也不敢动弹。   汗水顺着颈上的项圈淌下,在地上汇集。   好痛。   好难过。   ——不对,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,他应该感恩,感恩这些来自神的恩赐。   可为什么……会那么痛呢。   艾叶、艾叶,我好害怕,你在哪儿?   不仅是手上脚上的疼痛,更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刀凌迟着自己的内里,一边割、一边用轻柔的语调说着令人崩溃的话:   “为什么要挣扎呢?你明明就是这个用处啊。”   “你所有的感情、行为、甚至是思想,都不是你自己的,你就是个人类造出来的娃娃、复制出来的傀儡,怎么会有人类的爱呢。”   “你之所以会疯狂的爱上艾叶,是因为你就是这种型号呀。”   乌发的少年微微扬起头,氲着水汽的黑眸愈发空蒙,毫无焦点的落在远处,脑中不断回荡方才的场景。   ——艾叶,我明明,是真的爱你的啊。   “爱我?别自欺欺人了,你爱的只是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吧。”耳边似又有那个人的嘲讽声响起:“霖,不要试图欺骗阿爸,阿爸我会不知轻重的。”   “艾叶,我——”   “那好吧,你就先跟这些东西玩,我明天再来。”   “唔嗯……不……啊!”   少年无助的呜咽,却只能换回愈加深重的质疑与变本加厉的狠戾。男人毫不犹豫的背影落在孤影伶仃的少年眼里,渐渐变了味道,他慢慢垂下头颅,无视手腕的拉扯与身后撕裂的剧痛,绝望的毒火在心头蔓延,面上却仍是一派痴迷。   身体被拗成惊人的弧度,不断有冷汗顺着腹背滑落,粗粝的绳索已经勒出艳红的印子,股间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淌下,他却不发一言、不吵不闹,仿佛一个缺了灵魂的人偶娃娃。   能讨得主人欢心的玩具,才有继续存在的价值。   他虽然无所谓生死,却不想离开那个唤作艾叶的男人。   “没关系的……艾叶的话,随便怎么样都没关系的。”少年轻声呢喃着,甚至还笑了笑,只是那笑容却比哭脸还难看。   ——痛也好、辱也罢,都没关系的,谁让他是爱他的呢。   二.   少年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——至少不是个寻常的母亲十月怀胎后,生下的奶娃娃小婴儿。   他在一个温暖的池子里醒来,醒来时便已是少儿的模样,甚至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尾巴——一条细细长长的,宛如猫儿般、带有黑色软毛的尾巴。   不过刚睁开眼,就有个披着白大褂的人冲了过来,用黑布死死蒙住他的眼睛,又将他抱出暖和的池水,放在一张硬邦邦的的床上,寒冷的空气让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。   似乎有谁想要压住他,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开始挣扎,尾巴横扫,双臂乱抓间,便扯落了一地的瓶瓶罐罐与针头仪器,周围是一片慌乱惊呼。   “零号醒了——!”   “该死,他怎么会现在醒过来,快将雪豹移走!”   在仓皇间,敏感的尾巴被人抓住,似乎有谁用尖锐的刀子将其狠狠割开,一瞬间肆虐的痛感让他几乎拼了命,黑色眼罩在凌乱中悄然滑落,世界在一瞬间明亮——   唯一入目的,只是一只被粗壮铁链锁住的雪发黑纹的豹子。   那只豹子十分漂亮,令他忽然就想到了雪山巅上露出的黑色峰峦,极致的黑与白形成强烈的视感冲击,而那高傲的姿态也让他为之沦陷。即使是被束缚着,豹子黄绿色的瞳孔毫无惶恐,仍是无机质的睥睨,宛如九天神明俯视芸芸众生。   那一刻,他甚至不想管周遭几何,世界如何,只想着靠近一些、更靠近一些,触及它,抚摸它,为他所用,尊它为王。   脑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臣服,如鹿切慕溪水般,他仰慕王的姿态,渴望王的注视。此刻本能支配着一切,他甘愿献上一切,露出自己的肚皮,亲吻王的足尖。   弱小臣服于强大,动物界的自然法则。  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,挣扎的力度无意识减弱,看似羸弱易折的手腕伸出,五指绷直,黑色带血的尾巴轻轻缓缓的垂落在身旁,宛如被蛊惑的飞蛾,毫不犹豫的扑火。   不过,这种没有大脑的飞蛾,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。   “抓住他了!”   “快快快,镇静剂和PCA药剂打下去,洗掉这段记忆!”   不过一会儿,皮肤被刺入无数管针头,冰冷的液体推送进血管,随着心脏的发力迅速送往全身,浇灭一腔热火。   眨了眨眼睛,却无法抵挡强烈的睡意——他是在深海中不断下沉的黑色.猫儿,终于又沉入了黑暗,在谁都发现不了的地方被虚无吞噬。   三.   少年觉得,自己大概睡了很久很久。   再醒来时,似乎是作为一件包装好的精美礼物,躺在一具玻璃棺材中,身下是柔软的天鹅绒。   只是这次,他变得更像人类了一些,光论外形,已是与人类一般无二。   少年缓缓睁开眼,就看到了眼前衣冠楚楚的男人。   男人给他的第一个印象是冷,其次就是戾。他仿佛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,表情明明是兴味,眼中却是无机质的冰冷暴戾,仿佛一只狩猎的野兽,随时都能扑上前去,将猎物啃食殆尽。   少年有些瑟缩,他刚想说话,却发现喉咙似被什么东西掐住般,连咽一口气都显得艰难。   见状,男人走上前来,温柔的替他将颈项上的铁环解开,换上了一个皮质、内里毛绒绒的皮质圆环。他下意识摸了摸圆环,指尖触及的是一个凹凸不平的花纹,似乎是一个圈。   “我算是你的阿爸,当然,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艾叶。”男人温柔的闻吻了吻他的额头,方才的恶气似乎从未存在,语气亲昵无比。   “这是……什……么?”长久被锁住的嗓子有些涩痛,少年指着颈环上的花纹,艰难的一字一字问道。   “是〇。”男人摊开他的手掌,在他掌心画着圈,“玛雅的神迹,数字‘零’的意思。”   “零……?是我的……名字……吗?”   “不是,只是出产型号而已,”男人火热的指尖划过怀中人的脸庞,一点一点往下,附在少年耳边暧昧道:“当然,如果你想要,我就给你个名字。”   “想要……”他感到有些痒,轻轻扭了扭身子,试图躲开那只手掌的搓揉,却被艾叶死死箍在方寸之地,难以动弹。   艾叶想了想,掂起少年的下巴,端详了一会儿后者东方人特有的清隽眉眼,轻声道:“既然想要,那就叫霖好了。”   男人将“霖”字一遍遍地在少年手中勾勒,直到少年终于自己也能写出这个字。   “都说‘久雨谓之淫,淫谓之霖’,既然他们将你送给了我,你便当作霖雨,泽润艾草。”   然而,他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。宛如一张白纸的霖当然听不懂那些个东西,只是高兴,高兴他也终于有了名字,刚得名的少年欣喜的盯着男人:“艾叶……的名字……怎么写呀?”   “霖想知道吗?”   “想……唔!”还不待他说完,嘴唇便被咬住,男人的吻带有强烈的侵略性,火热的舌尖撬开牙齿,深入另一张干涩的口腔肆虐。   与此同时,艾叶将霖抱出了玻璃棺材,压上黑白相间的大床,吻得愈加热烈,甚至开始碾磨撕咬。  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霖开始发出无意识的呜咽,抖抖索索的双手却下意识环住身上的人,越搂越紧——他在害怕。   潜意识轻柔的对他说,抱紧这个给予自己温暖的男人,这样他就不会离开自己了。   不过艾叶却显然是误会了什么,他猛地推开泪眼朦胧的霖,眼中的热情霎那间褪去,他嘲讽的开口:“哟,抱得这么紧,真不愧是他们的造物。”   “什……么?”   “喂小鬼,阿爸的怀抱就这么令你兴奋么?”艾叶低沉的声音在霖混乱的喘息间响起,“是因为初相?还是说,就是你的本性?”   雏鸟会将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生物看作是母亲,同理,制造像霖这样特殊用处的人造人,就算是为了趣味,也是用了相同的机理。造物主们称这种现象为“初相情节”,他会爱上看到的第一个生物,是疯狂的迷恋,毫无保留的献上自己的一切。   所以说,哪怕少年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生物是一条狗或是一只猫,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粘上去的吧。   “既然这样兴奋,就让阿爸也开心一下吧。”艾叶轻声呢喃,眼中却再无一丝怜惜,他不用再掩饰暴戾的本性,嘴角勾起的弧度几乎已经接近残酷。   反正也只是个玩具而已,还是他们亲自送上来的,又何苦压抑着自己呢。   艾叶看了一会儿眼前一脸迷蒙的少年,便迅速褪下衣物,不做犹豫的欺身而上——他需要发泄,发泄长年累月积压在胸口的躁怒,与刻在骨子里的孤寂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不会很长,大概就一两万字。 第2章 淫雨(二)   四.   一切结束后,艾叶看着在怀中早已昏迷过去的少年,表情有些就结,不知是愧疚还是心疼,或者只是单纯的悲悯。   体内的躁动已经压了下来,两股足够将他撕裂的力量终于达到了平衡,不再扰得他心神不宁。   他看着白色床单上的一片狼藉,红的白的相间交错,心里乱糟糟的,不知该做些什么好。   于是艾叶什么也没做,只是轻轻为少年拈了拈被子,悄声离开。   “给他准备点吃的,还有告诉那群疯子,零号有用。”   霖醒来时,整个人都是蒙的,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,某个部位的钝痛却让他放弃了起身这个想法。   想到昨晚的一场荒诞,少年便用手捂住了发烫的脸颊,目光不期然又瞄到了白皙的手腕上,被人捏出的清晰红印子,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。   他大概应该是满足的,霖有些愣愣的想到。   抱着艾叶虽然很痛,但那种极其可怕的空虚感却让他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,死死挂在前者身上死都不肯撒手,痛感快感混杂,让他到现在脑袋还不大清醒。   这一切似乎像是一场梦,一场他的美梦,可身后仍然胀痛的感觉却让霖清晰意识到这是现实。   霖知道自己不是可以与艾叶对等的人类,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,艾叶愿意碰他,他也甘愿跟着艾叶,这样就够了。   大概,被造物主们造出来的“玩偶”,大家都是这个心情吧?   反正他也不需要懂人类的爱呀——霖有些怔怔的想到。   五.   时间从指甲罅隙里飞速流过,少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只有艾叶与他的世界。   “艾叶、艾叶,我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?”   “不可以。”   “啊……我会做很多很多事,跳舞唱歌滚毛线织毛衣,我什么都愿意做的,艾叶——唔!”   “骗你的。”男人恶意的摩挲着少年的腰侧,暧昧道,“霖只要在床上做一点事就好了,阿爸可舍不得赶你走。”   “嗯……轻、轻点……艾叶求你了、痛……!”少年不住喘息,生理性泪水不断从眼角滑下,明明疼到大脑一片空白,可被人“打造”过的身体却完全背叛了思想,身后更是一阵阵绞紧,下贱的死命咬住不断在体内肆虐的东西,不让它轻易离开。   “没关系,不会坏的,”艾叶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,虽是温柔的语气,却是毫无怜惜,“霖也不想做个废物吧?”   “啊?嗯……”   虽是应着,霖却有些迷蒙的想到,如果艾叶能待他温柔一些,能真正看着他,甚至能关心他、回应他、无关情.欲的爱他……该有多好。   然而很快,他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——他怎会有如此荒谬的念想?!   艾叶是人,自己不过是个被人造出来的宠物,空套着人类的皮子、里面却是不知道什么东西,他怎么会贪心的想要艾叶爱他?   “怎么还在发呆,没喂饱你?”说着,艾叶狠狠咬住少年小巧的耳垂,唇齿轻轻碾磨。   ——怎么可能不想要呢,怎么可能会不贪心呢。   “艾叶……”   “嗯?”   “我好爱你啊……”霖下意识的喃喃道。他的声音软软的,好像猫儿的小爪子搔过指尖,留下淡粉色的抓痕。   “是吗。”男人嗤笑一声,“那霖知不知道,你说的爱,只是因为‘初相’?”   “初……相?”   “是啊,霖会爱上第一个看到的生物,无论是谁呢。”男人的声音带着怜悯,“只可惜……都是假的。”   ……艾叶说是假的呢。   霖勾了勾嘴角,笑得比哭还难看,他忽然就想到了自己“初见的生物”——那是一只健硕的雪豹,强大的姿态,足以让他为之臣服。   艾叶同样也很强大,同样让他甘愿露出自己的肚皮,垂落引以为傲的尾巴,抵死相缠。   ——不对、差点忘了,自己早已没有了尾巴,他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。   但艾叶说是假的,那就是假的吧,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的。   男人看着少年由错愕转为落寞,最后悉数化为一个笑容的神情,没来由的升起一种烦乱的情感,有些心疼有些负疚,最终化在一个轻轻柔柔的吻里,甜甜津津。   “就算这样……我也要在这里、在艾叶身边……”少年有些倔强的轻声哼着,他重重挺了挺细瘦的腰肢,将男人的物什吞的更深,也将痛呼一口吞下。   ——蜻蜓点水的无意,拨弄碧波的涟漪。   “……小猫发什么骚,待会儿哭得惨兮兮的阿爸可不负责。”   “有什么关系、反正也已经……”哭了。   六.   新年的钟声响起,绚丽的花火于天空燃烧,星子交相辉映间,是一派惊艳到极致的烂漫。   一尾既没,万花尚开,苍穹再无黯。   人们终于解决了环境与能源问题,经历过无数个无声的跨年夜后,烟火终于再次盛放于天际。   “好看吗?”男人抱着怀中的少年轻声问道。   “好看,”霖应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胜景,一时间竟有些看花了眼,脑袋都快仰成九十度直角,“好漂亮。”   “喜欢就好,喜欢的话以后每年都看。”艾叶看着怀里退化成傻子一般的少年,好笑道,“人类社会好玩的东西多着呢,多到能让你乐不思蜀。”他的声音有些暗哑,那是处于回忆的人才有的声线。   “乐不思蜀?”少年整颗心都跟着烟花放啊放的,艾叶的话压根没过脑子,才刚“降诞”不到一年的他也根本听不懂东方的成语。   “就是开心到忘了故乡的意思。”   “故乡?那不是像艾叶这样的人类才说的嘛……霖又没有故乡。”   “有的,”艾叶不知想到了什么,眸色浅了许多,在五光十色的烟花光芒下竟显得有些透光,“我们都有的,只是故土的王被人拉下了王座罢了。”   “什么?”霖终于回了神,他疑惑的看向身后的艾叶,不知是不是错觉,艾叶的眼中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感情,不再是那般的冰冷无情。   “……没什么,看烟花。”然而不过几息间,艾叶的嗓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。   男人微微仰着头,无机质的目光透过绚丽却苍茫的天际,不知落在了哪个遥远的地方,那里曾是一片高山古木,生灵峥嵘,而今却是峰峦削平,鳞次栉比。   山石化作能源,草木成为摆设,野兽归入样本,驯兽进入孕池。   人类社会好玩的东西……是真的很多啊。   既然是你将我拽入这始于绝望的欢愉,那便一起拥着堕落吧——谁都不要放过谁,用力缠着尾巴、咬着脖子,共同坠入无间地狱。   无关乎情爱,不过是荒诞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推荐配合着歌曲“赌局”一起食用,味道更佳哟~   其实大概不全是人造人…… 第3章 淫雨(三)   七.   两根长木针翻飞,被少年修长的十指扣着,细细的毛线缠绕其上,绕圈、拉回、穿过、上调,不断重复,直至一根针上线圈尽数绕到另一根上,再轮回往复编织。   在两根木针下是一长条黑色的毛线织物,显然他已编织许久,看其形状,大抵是条长围巾。   霖向来喜欢这些毛绒绒的线团,喜欢玩,也喜欢织。横竖闲来无事,能织些东西送给艾叶,也是极好的。   暖黄的灯光将少年的脸庞晕的愈发柔和,在温暖舒适的室内,他仅是穿着一件褐色及膝长衬衫,为了方便袖管半卷,白如羊奶的肤色与黑色的织物相配,安静而恬淡。   艾叶轻轻带上门,坐在了霖的身边——虽然说着只是将这孩子当作一个玩物,说到底,他还是有几分欢喜的。   感觉到身边突然多出的体温,霖明显吓了一跳,但不过片刻便重新冷静了下来,他偏了偏脑袋,乌黑水润的眸子瞧了过去,一如既往的展开笑颜:“艾叶!”   然后,将针上线圈小心翼翼的展品,又轻轻将这半成品放在了一个小盒子里,动作庄严而谨慎,仿佛对待一件珍贵到极点的宝物。   艾叶从来都是一月来看他四次,且都是周五,只会少不会多,来也基本就是滚作一团,向来直接明了,不打暗枪。   而今天,却还是周四。   这本来没什么,但这般突然出击,难免会让霖有些手忙脚乱。   他还没将自己洗干净,也没有换上干净明丽的衣裳,更没有做过任何准备。   这般想着,霖更是有些瑟缩。   将一切安放好后,他又走了回来,带着一些惶惶道:“艾叶……怎么今天就来了呀?”   艾叶看着少年的表情就知道那小脑袋里在想着什么,他好笑的站起身搂住显得惊惶的霖,一面□□手下柔软的发丝,一面声音却是带着寒意:“莫非今日我便不能来么。”   “不是!”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,几乎是慌不择言的颤声道,“那那那……我先去洗澡……”   “别去了,今天有别的事。”   “啊?”   “啊什么,”艾叶将霖甩到了柔软的大床上,有些不耐烦道,“快换衣服,阿爸带你出去。”说完,他大刺刺的坐在正对面,抽起了烟斗。   什么,艾叶要带自己出去?!   霖的瞳孔一下子收缩成了竖线,不可遏制的狂喜席卷心头,他坐了起来,似是为了确认般盯着艾叶,乌黑的头发因为主人的突然坐起而飘飞,若是有尾巴,此刻也定然是突然翘起。   “快点。”   得到确认,霖飞速跳下床,光着脚啪哒啪哒跑到衣柜前,随便找出几件可以外出的衬衫卫衣,又匆匆褪下衣物,重新换上。   艾叶看着他的动作,视线扫过后者□□出来的肩胛骨,少年被造的很完美,因为双臂的动作不断突出又展平,宛若真的蝶翼轻轻颤动。他白皙的皮肤上还有些地方泛着淤青,那是之前被他留下的痕迹,再往下是窄细的腰肢与两瓣雪臀,而在腰部靠尾的皮肉上淡粉的痕迹——   是一个刀痕。   虽然早已愈合,甚至因为药物的缘故已经变得很淡很淡,若非仔细查看定然无法看清,是一个圆形的刀口留下的伤疤。   那里曾经大概是条尾巴吧?   艾叶半撑着脑袋,漫不经心的想着霖被动刀前的模样——总是那么乖乖的样子,以前是一只大白狗吗?还是一只被家养的小花猫呢。   人类生存近万年,那些鸡啊狗的,早早便成了“人类的好伙伴”。如今还没被彻底同化的,应是只剩了一些凶残的大型野兽与一些骨子里就很野的小动物了吧。   ……不过也是迟早的事。善脸得不到信任的,人类向来更愿意用强硬的手段直接驯服。   反正都互相伤害了几百年了,爱咋样咋样吧,他根本懒得管,也管不着。   “艾、艾叶,我好了。”霖鲜少看到艾叶走神的样子,只能小声说了句,脸上还带着几分恍惚。   “好了就走吧。”艾叶熄了烟斗,随手理理风衣,便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。   霖匆匆忙忙的跟上。   八.   霖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,却怎么都想不到,艾叶竟会带他来这里。   高山流水,参天古木,落英纷纷。   天边是云舒云卷、蔚蓝无边,脚下是细软密密、芳草碧连。   真美啊。   艾叶走得快,就在前头等他,目光中有许多平日难见的柔和。   霖小跑着跟上,眼中满是欣悦,叹道:“真漂亮呀。”   “是吗。”见前者跑到,艾叶没有立即前行,而是同他并排站着,声音低低的,“只可惜……”   “只可惜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”还不待他说完,霖便接了上来,有些疑惑的喃喃,“好像……还应该有点什么东西的。”   “有点什么?”   “有点……嗯,有点什么呢……好像是……嘶!”几乎是同一时间,霖的眉间便拧作一团。他的脑袋里好似有千万刀刃同时一起搅动,迫得他不得不停下思考,双手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,喉头也一阵阵的犯恶心。   “霖!”艾叶赶紧扶住他快要倒下的身子,一边为他顺气一边轻声安抚道:“没事的,没事了,不要多去想,冷静下来……对,冷静——”   许久,霖才终于重新站稳,只是那种脑袋被千刀万剐的恐怖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,让他惶惶难安。   “到底发生了什么……我怎么了?!”他死死抓着艾叶,抖着嗓音问道。   艾叶没有回答他,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,安抚般的吻了吻他的额头。   两人重新上路,却都没了赏景的心情。   不过一会儿,便到了山顶,山顶有座大庙,却是高科技堆积。   走到大门前,艾叶对着银白的铁门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句:“我们来了。”   就在霖疑惑的当口,大门突然自动打开,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披着白褂子的男人,在看到霖和艾叶一高一矮的站在门口时,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,对着艾叶道:“终于想好了?”   艾叶的话语中明显含着不耐与烦躁:“动作快点,他胆子小。”说着,把瑟缩在一旁的霖朝前一推,后者一个踉跄就摔了过去。   “啊!”霖惊呼着栽到那男人跟前,刚想推开就被抓住了手腕,挣也挣不开。   “小黑,欢迎回家。”男人声音的调子有些诡异,竟是带着一种狂乱的兴奋,他又加了一句,“离家出走过的孩子总还会有些叛逆,小黑,这次可不要再傻的一根筋跑了啊。”   闻言,霖突然停止了一切挣扎——他的脑袋里又有刀子在割了。   在剧痛的间隙里,他慢慢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——那里是参天古木,落英纷纷,美的如画。   却独独没有一群在其间打滚的故友,没有一黑一白互相交缠的尾巴。   艾叶早已不见了踪影,仿佛一片雪,匆匆的来,又默默的去。悄无声息。   可笑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妈的另一篇文卡到抽搐,还是萌萌的霖好,我喜欢他,我要吸猫。 第4章 淫雨(四)   九.   庙里无菩萨。   满室全是白,入目净是血。   “小黑,还认得我么?”有谁在他茫然杵立之时轻轻开口,语气是漫不经心与胜券在握,“认不得也没关系,反正,你已经输了。”   反正,你已经输了。   ——我输了?输了什么?   一瞬间霖的脑海里似乎闪过很多东西,可待转瞬再想去追寻之时,却似那飞鸿爪下印雪,风过便抹平无痕。   霖想大声开口质问,想逃走、逃去哪里都好,可四肢却是绵软无力,甚至连保持站着已是尽了他的全力。   男人体贴的扶住他,又喂他吃了两粒药,动作轻柔无比,仿佛是对待自己最心爱的东西。   “小黑,你是我最完美的孩子。”   轰——!   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,方才那轻柔踏雪的飞鸿,便携着雷霆怒风冲回,狠狠撞破禁忌,将勉强拼凑的真实撞的支离破碎,此间剧痛仿佛要将他生生撕裂。   “罗……德……罗、德……”霖从齿间吐出这两个音节,翻来覆去的咀嚼好几遍,突然猛地抬起头,眼中满是血光,他嘶吼出声,“罗德——你这个恶魔——你不得好死!”   被唤作罗德的男人明显一愣,想不明白为何怀里属于他的造物会突然狂躁起来,自己喂的药是起镇静作用的,按理说,应该不会这样才是。   然而不过转瞬,罗德就重新露出病态的笑容——果然,唯有小黑能有这种潜力,可真是个宝贝。   然而霖的声音着实不轻,不知从哪跑出一群同样的“白大褂”,其中一人快速径直奔向了霖,在他反应过来之前,手起针落,往毫无反抗之力的身体注入不知名的液体。   霖微微挣扎几下后,便陷入了黑暗。   那人小心翼翼问道:“罗德大人,要不要把零号移上……”   还不得说完,一个响亮的巴掌声便响起,罗德气急败坏:“混种!谁允许你动零号的!?给我滚,都给我滚!”   空气一下子安静,所有人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,呼啦啦一下子退尽。   待只剩下两人后,罗德痴迷的看着怀中少年的睡颜,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小把匕首,往上划一道,银亮的刀刃顷刻染上艳丽的红,那么妖治,宛若花开彼岸的曼珠沙华。   “傻孩子,为了这么个豹子,押上自己的一切……瞧,他还不是又将你送回到了我手里。”罗德将少年的鲜血在指间涂开,以指代笔,在霖的脸上勾勒出彼岸花的模样。   “明明最先发现你的是我……明明我才是你的爸爸……小黑,可怜天下父母心呐。”   “小黑,我的小黑……”   “艾叶根本什么都不懂!”罗德眼中癫狂之色越来越浓,语无伦次般,絮絮叨叨:“血脉交融才能天下大同!飞禽、走兽、游鱼,大家本便是同源,化为一体才好,为什么要分立论,为什么会这么愚昧!”   “小黑,你明明就是我的孩子,可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爸爸一次!?”   罗德突然情绪失控起来,他重新拾起匕首,往怀中一动不动的身体上一通乱划!   他此时便像是最原始的野蛮人那般,没有思考,没有顾虑,只知一味的发泄内心的暴戾,仿佛怀里的不是人,只是个供发泄的瓷碗,唯有听见摔碎的那一刹的清脆之响,心中才得以舒畅。   “你追随恶魔,沉湎爱欲,背叛父神,神永远不会赎你的罪!醒过来!”   声声不入耳,刀刀却入肉。   不过几下,少年的血液便染了两人的衣摆,一路蜿蜒去了远处。洁白的长褂开出妖艳的彼岸花,被凌虐的生死一瞬却惊艳到了极致。死亡之花在寂静的空间悄无声息的盛放,彩蝶颤抖着翅膀在铁蒺藜从跌荡,残忍又美丽。   “咳咳……”   一声微弱至极的痛喘打破了死寂——被这般对待就算是半死的人也能惊坐起,更不用说只是暂时昏迷的霖了,于是他惨哼着醒转过来。   幸得罗德术业有专攻,手下这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实验体,下刀何处、力道几何、分寸在哪,他还是能轻松掌握。   “小黑,你醒了。”罗德一手勾住霖的肩膀,一手抄起霖的膝弯,小心翼翼的将他抱了起来,放在了室内唯一的一张单人床上。宛如终于等到公主醒来的王子般,动作温柔而虔诚。   而床的周围是器具备全,止血的、绑带的、打针的……应有尽有。   “放我……走……”   “你说什么?”罗德温柔的将指甲掐入霖尚在淌血的伤口,“真是傻孩子,说话要大声点,这样爸爸才能听得见。”   “滚……”   “小黑,你到底在说什么。”罗德危险的眯起眼,他半压下头,眼睛死死盯着因疼痛而在不断发抖的少年。   “我说……你这种杂种……为什么还要活着呢……你去死啊!”霖猛地睁大眼睛,两尖竖瞳直直撞进罗德眼里,仿佛是天生的狩猎者,永远不会屈就的斗士。   与此同时,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,本来还是人类少年的躯体突然不断有血雾喷出,短短几分钟,床上便不再有人类的样子,取而代之的,是一只黑猫。   一只没有尾巴、浑身染血的黑猫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即使我短小,可我有存稿!   大家端午节快乐~ 第5章 淫雨(五)   十.   罗德露出些微震惊之色,但也只是些微罢了,他的下一个动作,便是推开几步,然而从容不迫的等这只黑猫扑上来“厮杀”——扑上来又能如何,当年尚不能耐他何,更别提现在这种残血状态了。   出乎意料,黑猫并没有同从前般,在第一时刻扑上来,以恨不得将人咬碎的姿态拼命搏斗,反倒是诡异的歪着脑袋瞧他,一双竖瞳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色泽,仿佛是挑衅,又似是怜悯。   “小……黑?”罗德轻声开口,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竟是有些狰狞。之前发狂的时候都不曾露出的表情,此时却表现的淋漓。   “你骗我,”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,清如丝雨音,在初春淅沥着落土,敲出磬音一般的润,“我没输,我们的胜负还在继续。”   罗德双拳紧握,他看到黑猫的额头抵在一个椭圆机器上,余光却是撇着自己——那机器是用来脑电波传输交流的。他冷笑,语气是强作的不屑:“小黑,艾叶不但没认出你,还亲手将你交到了我的手里,这样也不算是你输?耍赖皮不要太过分呐。”   “那是因为你洗了我们的记忆,剪去了我的尾巴,还给我套上这么个奇怪的项圈!”霖的声音有了些波动,显得有些气急,“你简直是卑鄙下流且无耻!”   “我卑鄙?小鬼,不要太高看自己了。”罗德笑的诡异且阴森,“你觉得艾叶会轻易放过一个背叛者?如果不是让你以这种情况回到他身边,你以为你不会被他一爪子锤爆脑壳?”   说完这句话,他得意的等着黑猫的答复,又更为得意的得到了霖的没有答复。   “所以,愿赌服输,你就永远……”   “我说了,我没输。”谁知不待他得意的说完,那清灵的声音又恢复了冷静淡然,甚至带着几分嘲弄,“当时我们赌的只是信任,不是相认,所以只要艾叶信我,我就不曾输你。”   罗德重新冷笑,毫不留情的戳人痛处:“可他不信你,他信的只有‘初相’。”   “那也是信,初相便不能信了?”霖的声音愈发清,真的好似那弦雨落地的泠泠音,“说到初相,我看到的第一个生物,也确实是他不是?不论是山里踏雪来的王,还是玻璃棺材里看到的人,那种感觉是不会变的……算了,说了你也不会懂,放我回去。”   “我懂,我太懂了,不就是摇着尾巴不要脸的凑上去么,说得那么好听做什么?”   “……罗德,你在我身上用刀子划血花的事情,我可以当作没发生,但我们的赌约还在继续,请你遵守约定,让我完好无损的回去。”黑猫却是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纠结了。说完,他便将额头从那冰冷的机器上挪开,竖瞳死死盯着他,身上淌下的鲜血染红脚下的白床单,是罗德一向欣赏的那一种花开荼蘼的美。   “若是——我想毁约呢?”罗德突然压低了声音,他半眯起眼,深色的瞳孔里一片黑暗。   黑猫没有再将额头附上机器,而是意味深长的瞥向他,眼中满是讥诮,似是料定这种事情不会发生。   怎么可能会发生呢?   它没有实力让大家生,却有能力让自己死,死的透透的,罗德便只能空忙活几百年,到头来,一无所获。   罗德所求的,无非是它所背负的原罪。   它的恨不能舍,竟是他们的梦寐以求,辗转反侧。   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疯子罗德突然无端端又变得慈祥无比,宛若一个真正的老父亲般温柔。   他轻轻将黑猫抱在怀里,走到屋子的尽头,随手在一个地方蹭了一蹭,那块墙壁竟发出机关撬动的声响,裂开一方小门!   罗德快步走入——门后空间很大,将近十几个小池子在地上排列的整齐,他小心翼翼将小黑猫放入其中的一个,又鲜血一丝丝散开在温暖的池水里,转眼便消失无踪,仿佛从未出现。   从身边拿出一管药剂,温和的注入黑猫的颈子里——那是维持人形的瑰宝。   黑猫突然“喵”了一声,是再普通不过的猫儿的叫声了,柔软中带着几分慵懒,尾音上钩,甚至还带有几分天真与娇憨。   只是落在罗德耳中,却是变了味。   他几乎极少听到过小黑的叫声,恍惚中,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缩在角落里的黑糊糊——从没有伴,从不出声,长长的尾巴裹住自己,存在感等同于零。   如此一来,便安静得叫人遗忘。   十一.   还是熟悉的配方,还是熟悉的味道。   霖缓缓爬出池子,温暖的池水顺着皮肤淌下,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头,是一如既往的鸦黑。   几个工作人员围上,白毯子裹住全身,短短几息间便已经不留一丝水汽。   罗德没来,科研人员也没来,这几个人只是普通打杂的而已,倒也省了许多事儿,霖一边套衣服一边呆呆的想着。   ……得赶紧回去,艾叶怕是要等急了吧?   “零号,罗德主任说了,您醒来后可以自行离开。”那人中规中矩的说道。   霖应了一声,光着脚丫子噌的就啪哒啪哒的跑了,头也不回的加速,很快就消失在了这座“庙”里。   傍晚,苍穹染火,云霞漫天。   霖轻手轻脚的推开艾叶房间的门,贼头贼脑的朝里探。   “这么早就回来了?回来了就进来,做贼一样的干什么。”男人生硬的声音传来,稍带惊讶的语气也带动不了音调的死气。   霖软声回答:“嗯,我进来啦。”   艾叶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,桌上摊着大堆的资料。闻言,他皱了皱眉,终于转头,看见少年一蹦一跳的进来,眉峰微挑,敞开大腿示意少年坐上来道:“这么开心,在那边做了什么?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?”   “没什么,就是在水池里睡了一觉嘛,很舒服的。”霖顺从的窝到艾叶怀里,勾住后者的脖子,在他耳边轻轻呵气,“其实根本不用再去的,博士说零号是他最成功的一个孩子,不用复查的。”   “真的?”   “真的,不信我你亲自去问他呀。”   “好,明天就去问。”艾叶从善如流,在霖耳边耳鬓厮磨道,“至于现在……博士最成功的孩子,做你该做的事吧——”   霖的脸蹭的红成个苹果,却也乖乖的扬起头颅,笨拙的吻上男人的唇,双手无师自通的为两人宽衣解带,撩拨起□□,从未升起反抗心思的身体早已习惯了承受,没有什么狗屁的道德枷锁,也没有人类的礼仪廉耻,只有无条件的敞开与接纳。   “霖……专注点,想什么呢。”   “嗯、艾叶……我……”爱你啊。   求你,求你看一看我,求你亲一亲我,求你……陪我,抱我,信我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艾叶:妈呀,你好黑啊,怎么黑的跟个煤球球似的!   霖:妈呀,就你白,你最白,白的跟个呆头鹅似的!   罗德:妈诶,老子儿子天下第一,不承认这个儿媳! 第6章 淫雨(六)   十二.   “罗德,”从通讯器终端的另一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嗓音,声音里带有些许的疑惑,“昨天你对霖做了什么?”   罗德毫不奇怪艾叶会主动联系,此时他正在对着一堆数据发愁,语气便有些不耐烦:“不都跟你说过了吗,复测。”   那边的声音愈发阴沉:“霖有点不大对。”   “哦?”罗德这才提起几分兴趣,从数据山里分散了注意力,“怎么了?”   “会开小差了,有时候会变现出欲言又止、心事重重的样子,有时候又会变得很黏人,还有时候会看着我傻笑。”艾叶组织着语句,想了一会儿才回答。   闻言,罗德皱眉道:“这不是很正常么,谁会一直保持着一个状态不变啊……那以前是怎么样子?”   “……”艾叶沉寂了好一会儿,罗德甚至能想象出后者黑如锅底的脸色,不过最终那声音还是继续说道,“作为一个人造人的玩偶,难道需要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感情?”   不过一会儿吗,又带着几分愠怒补充道:“霖以前从不会这样,你对他做了什么?”   这话反而把罗德给问傻了。   他想过千万种艾叶的兴师问罪,也想过许多应付的话语,却对艾叶现在这个问题感到深深的无力和对小黑的同情。   当然,还有幸灾乐祸。   不说作为一个人,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活着的生命,最起码的喜、怒、哀、乐总是会有的,更何况是是人呢,而如今艾叶却将之定义为“不大对”。   突然有点儿心疼小黑啊——那么努力的逃走,结果倒真被人当作是没感情的玩偶在用。   于是罗德兴味的问道:“是零说我对他做了什么?”   “不是,他说他只是在池子里睡了一觉。”   “哦,是我为他新拟定了一些程序,让他跟人类更靠近了,”罗德扯谎不打草稿,张口就来,“我以为你会更喜欢这样的类型。”   果然,对面毫不犹豫的信了,只是语气实在谈不上友好:“不要多做不该做的,我需要的是抑制剂不是伴侣,更何况是个被初相洗脑的性.奴。”   罗德差点没直接笑出来,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,而剧烈松动的肩膀仍是直观体现了他的想法。笑着笑着,竟是连眼泪都快要笑了出来。   哈,他收回刚刚那个愚蠢的想法,小黑哪是被当作玩偶在用,根本就是被当做药渣子了,还是最下等、被炖到稀烂的那种。   ——小黑啊小黑,如果你能亲耳听到你亲爱的王说出这番话,估计得活活气疯吧。   真可惜,你听不到。   更妙的是,你亲爱的阿爸,你疯狂朝拜的王,现在根本认不出你,也永远不会再信你。   你柔软的身段只会是解他孤寂的药鼎,你所谓的爱恨不过是初相的空谈,你不顾一切的献祭只会是一场延续百年的荒诞。   真棒,棒极了。疯子罗德的脸上满是病态的兴奋,他的眼中似乎有猩红一闪而过,最终化为炙热与莫名的疯狂。   小黑,其实你说的很对,你的确是不会输。   不曾有赌局,又谈何赢输?   就用你被磨平的爪子继续挠吧,百年前你能用你的愚妄为我们的事业做出如此大的贡献,而今也依然能用你的执念为我们换来更大的成就。   “设都设了,毕竟是唯一能用的抑制剂,就将就着点用吧。”罗德勉强维持着平静的声调,“你说是吧,艾叶上将?”   十三.   “……为您报道,巴尔干星区的起义再次和平化解,我军于天元1910年7月28日顺利返航,林克元帅表示……”   霖哈气连天的瘫在沙发上,视频终端里的新闻不曾引起他分毫的兴趣,却也懒得继续换台。   黑发的少年眉宇间满是疲惫,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似的不断轻点,却总在最后关头猛地抬头、清醒,眸中先是不明所以的迷蒙,再变为懊恼。   睡不着啊。   明明已经是深更半夜了,睡意也确实不断涌上,可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吊足了魂,死活就是睡不着。   睡不着就想着找些东西解闷,希望看这些枯燥乏味的新闻来催催眠,可这么做的结果只是让他更困了,还是只能干打哈气,完全无法陷入梦想。   这种两极分化的感觉仿佛要将思想也劈成两半,浑浑噩噩、半梦半醒,反而更令人难受。   罢了罢了……横竖睡不着,干脆就别睡了吧。   霖甩甩脑袋,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,许是因为猛然站起的原因,眼前突然尽是一片不见边际的黑,在一阵胸闷气短后,才重新变得清明。   随手披上件外衣,他就走了出去。  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房间,门外挂着一个钟,时针无声的按着既定的轨道循环往复,在圈里有一个小方块,方块里是日期星期。   怪不得,原来今天是周五啊。   霖苦涩的扯了扯唇角,犹豫再三后,还是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。   这栋楼的所有地方,霖几乎都被许可进入,唯独这里,艾叶却是明令禁止。   霖至今仍是记得艾叶当时的表情,冷漠而肃穆,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。霖在后面唯唯诺诺的应了,但他心里却明白得很,这人看起来虽就如一潭死水、古井无波,但若是一朝逆了他的意,便是毫无疑问的不留情面,残酷而无情。   只是,古井无波也好,残酷无情也罢,飞蛾扑火总好于浑噩残喘而过。   —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   起初不过只是想有同伴,想有人分享喜怒哀乐,想不再独尝黑暗里蚀骨的孤独,结果到头来兜兜转转,还是不得不独自一人卑微的渴求。   这扇门的后面……会是什么呢?   霖抖着手,终于是将门彻底推了开去。   却在霎那间,崩溃喑哑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愿所有高考学子拔出笔帽的一刻,都有侠客长剑出鞘的骄傲! 第7章 淫雨(七)   十四.   房屋内很空,无甚家具,却又挂满了一幅幅不知是什么时候、又是谁画的水色彩墨画。   画并不好看,看起来也并不逼真,大抵是顺着某些照片临摹的,只是作画人的技艺实在不咋地,一笔三抖,浓浅不当,若是一些不知情的旁人来看,定是不懂这些东西都是什么,又代表着什么的。   即便如此,霖仍是一眼便能认出许多——山坳、丛间、溪边、树头……   以及故友。   白豹、黑猫、灰兔、黑獒……后者模样仍是历历在目,而今恐已白骨化灰。   霖感觉心里难受极了。他小心翼翼的走近几步,指尖触及画的那一刹那,又似故景重温,他的自负,他的离去,造就了一场自以为是的劫难,成就了他无可言说的背叛。   霖一幅幅看下来,渐渐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——在这个故事里,有黑猫,有艾叶,有高山,有流水,有日月,有星辰,却独独缺了一个结局,缺了千般表象下的缘由。如此,虽添了几分意,却失了许多真。   他看到了“自投罗网”的自己,察觉到后惊慌失措的艾叶,许多“白衣死神”的威逼利诱,最终变得十分干净的山头。   前因后果,谁对谁错,无人能说。   然而就在霖愣神的当口,一道声音宛如平地一声雷般让他惊醒:“你在做什么?!”   霖吓得手一抖,差点没直接拽下一幅画。   艾叶的脸色黑如锅底,几步便将霖抓了过来,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,半晌,又无力的将其放开,长叹一口气,颓然开口道: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   霖踉跄几步站稳了,抬头看着艾叶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,一道目光灼灼,一道神色恹恹。   “我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,但我好像不生气你看到了它们。”对视许久,艾叶将目光转向了那些画作,似释然般,一字一句道。   霖看着他,作洗耳恭听状。   “其实,我没有人类正常的感情。”艾叶似嘲讽般勾了勾嘴角,“不是感到烦躁,就是感到孤寂,到了下雨天,更是难过的要命……心里很空,总是想着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,好像应该有些别的东西。”   说着,他又顿了顿,语气更带自嘲道:“听起来,跟你们这些人造人很像对吧。”   霖没说话,只是静静的看向了地板,一张脸隐在落下的碎发里,叫谁也看不清。   艾叶继续说道:“这些画里头出现的,是那天我带你去的那座山。那时候你突然说头痛,我当时只以为是罗德说的‘与身体不协调’,后来想想,大概不是。”   霖终于笑了笑,从喉间溢出,却是冷声。   “现在想来,很多事情都很不对劲,或者说从一开始遇到你就很不对劲……”艾叶无视那声冷笑,死死盯着霖的头顶,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,“霖,看到你的那一刻,我有了那么一些别的情绪。”   霖缓缓抬头,更缓缓道:“是恨么?”  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,男人的声音叫人十分捉摸不透:“恨、不甘、爱。”   十五.   恨,不甘,爱。   霖稍稍琢磨一番,便扬起嘴角——只要有过这最后一个字,前面就是有再多的别的词,他都已经不想再关心了。   艾叶便看着他,看着眼前的少年露出思索的神色,又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,是一如既往的清暖。   然而春风拂过已贫瘠的土地,再温暖,终究也无法长出新芽。   “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。就像,我不知道你曾是谁一样。”那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十分不好,艾叶皱眉道,“霖,在这之前,我们曾经是不是就已经认得?”   “兴许吧。”少年垂眼,细碎的黑发再次隐去了他的脸,“霖曾认识过一个艾叶,艾叶也认识过一个霖,但那是不是现在的我们,我却不知道了。”   “什么意思?”男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,他走上前抬起少年的下巴,直视少年那双曾清润的眸子,企图从中看出些端倪。   没有。   古井无波,一潭死水。   就好像曾经的他,遇到零号之前的他,死寂而不似活人。   “艾叶,你还听不懂么?”少年的眼珠转了转,轻声道,“那个艾叶和霖,还有那个山头,都已经死了啊。”   “那我们呢?我们又算是什么!?”男人发出怒吼,若是仔细看去,连瞳孔都好似变了模样,竖而细。   吼完,他又低声道:“站在这里的我们……还活着啊。”   “对……我们还活着。”少年突然张开双臂,抱住了因震惊而睁大双眼的男人,将脸埋在后者颈间,如此,彼此的体温能清晰感到,颈间血管的搏动温热而绵长,“所以我说,我不知道。”   不知是永昼里倏忽落地了烈阳,还是永夜里骤然盛起了极光,只是日月不再,天地不复,昔日的世界崩毁,唯有怀里的温度才是孤寂游魂唯一的慰藉。   所幸,尚有温暖。   贪恋彼此的温度,是这被绞毁的生命里唯一的真实。   “到底……怎么回事?”就着相拥的姿势,艾叶终于是问道,“那我为什么……”   “艾叶,你听说过一个人类小孩的童谣吗?”不待男人说完,霖就先出声打断,“从前有座山,山里有座庙……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基本还有三章完结吧…… 第8章 黑白   “从前有座山,山里有个庙,庙里有个老和尚,给小和尚讲故事。故事讲的是:从前有座山……”   这本是个千年前的小孩儿随口念叨几句的笑言。   后来有座山,山上也有庙,只是那座山上庙里住的,却不是老和尚。   是一群五颜六色的小猫崽子和许多身穿白褂子的人类。   哦,还有摆的错综复杂的冰冷机器,以及整齐有序的试剂针筒。   科学家们的目的其实很简单——从小型猫科动物入手,先建立理论基础,摸清这些野性十足的生物的一些套路,当然,顺手也会做一些小小的实验。   但最终目的,都是为了山林里的那些宛如天神所制造的完美艺品——若是能将狮虎雪豹都收归己用,将那些优秀的基因转录入人类的血脉,该是多么伟大的创世纪!   于是,山林里刚从母体中爬出来的小猫崽子们,便被一个个带入小庙内,轮流躺上小小的白床,轮流被打入冰冷的液体,轮流接受惨烈的死亡。   可到底,人类还是有些成功的,虽然或许他们自己都不曾知晓。   小黑猫蜷缩在一个角落里,长长的尾巴弯过身躯,将自己全身囊括而进。   它好迷茫啊,小黑猫的眸子乌蒙蒙的,自己到底……是什么呢?   明明不是人类,慢慢地,却能听懂那些人在说什么。   明明是一只猫,渐渐地,却再也融不进猫崽子圈里。   它好寂寞啊。   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就没有谁能同它一样呢?   哪怕不是同类,哪怕没有相仿的模样,哪怕……只是在一起舔舔毛,打个滚儿也好呀。   没有。哪儿都没有。   小黑猫一日日带着希望的迎接天明,一日日带着希望的放弃挣扎、任由人类为所欲为,甚至一日日变为其他猫崽子们眼中的异类,安静的从不违抗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类。   却一日日的绝望。   它果然,还是好寂寞啊。   日子久了,猫崽子们凭着本能的厌弃丢失尊严、向人类屈尊卑膝的它,人类们也凭着经验的放弃丧失野性、与山林里的“瑰宝”再也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驯兽。   可这些又与小黑猫有什么关系呢?   它仍是寂寞。   寂寞到再也抬不起头,寂寞到想着干脆就这样死了算了,死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不该有的想法了吧。   ……说到底,它不过是一只猫崽子,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?   可是最终,小黑猫还是没有悄无声息的死在某个角落里。   ——它逃了出去。   说来也真真奇怪,那些猫崽子玩命反抗人类,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,却最终都被磨去爪子、剔去傲骨,倒是一直不被人注目的,早就被磨平野性的它,逃出了这座“吃猫”的庙宇。   小黑猫舔了舔受伤的腹部,一瘸一拐的爬进了小溪里,鲜血蜿蜒一地——因为拼尽全力想要逃出来的缘故,腹部不小心被碎石磨破,右后腿也被人类的棒子打断了,左前肢更是被自己“壮士断腕”的摔断。   噫,它竟然学会了“壮士断腕”这个成语。   恰是雨雪纷飞,细雨消融了浓血,碎雪掩盖了痕迹。   真他么疼啊。   总听人类说,山林里有许多别的东西,一定有能与它沟通的东西,能让它不再永远只是形单影只,孤零零的体会绝望。   如此,疼痛便只是一时,捱过便能得长乐。   小黑猫想着想着,竟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直接睡过去。   ……不可以。   听那些人类说,死亡才是真正的虚无,要是真睡过去了,岂不是要永永远远的体会不得解脱的寂寞?   不能睡!   小黑猫喝了几口清冽甘甜的溪水,缓缓挪上岸,在地上匍匐。   可是,好困啊。   咦……那是什么?   一团巨大的白影向它走过来,雪白的毛色上似乎有漂亮的黑纹,即使视线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,可那宛若神明般完美的身姿,便似昆仑雪山巅上的黑峦。   小黑猫咂了咂嘴。   好漂亮。   仿佛多看一眼,都是亵渎。   似是应景,幼猫的眸子愈发涣散,终于,那双黯淡的黑眸缓缓地阖上了去,不再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。   豹子眨了眨眼睛,看着眼前凄凄惨惨的小黑猫,歪歪大脑袋,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这是哪家的崽子,竟然弄的如此狼狈,简直是岂有此理。   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虐待幼崽,他这个山大王还当不当了?   艾叶小心翼翼的叼着黑猫崽子,又万分小心的为它将身体上的血迹清洗干净,咬碎药草糊上伤口,不经意间,就看到了黑猫崽子颈上的项圈。   顿时,气不打一处来。   又是该死的人类,又是该死的实验!   艾叶将小黑猫叼回自己的老窝,让它躺在厚厚一层柔软的稻草上,看着小黑猫显得安静的睡容,思绪却早已飘飞到不知哪里去。   百年前席卷全生态圈的一场大灾难,导致上帝本来偏向人类的天平重新持平,极少部分的兽类渐渐也进化出了成熟的思想。人类的身体是那么柔弱,眼看着就要被自然选择所淘汰,却依仗着出色的科技文明,硬是轰出一条血路来。   万物交融,基因转换。   可有思想的兽毕竟太少,而那些自诩万物主宰的人们,至今都不曾知晓,早在他们做各类实验之前,就已经有了智商与他们不分伯仲的兽。   这些年来,兽族人类各占一方、互不纠缠。   可原来不过百年,人类就想着要用另一种方式吞并吗?!   当年驰骋的兽王已经死去,为夺王位百兽内斗,而今死的死、散的散,本来进化出成熟思想的兽就少,如此一来……   剩下的,竟是只有这个山头?!   这个恐怖的猜测让艾叶几乎是全身骤冷,瞳孔因为情绪的震动而聚缩,黄绿色的眸中满是人性化的震惊。   那现在,看这个孩子满身的伤,颈上的环,莫非……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?   似是回应他的想法,小黑猫从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,它慢慢醒转过来,乌黑的眸中还含着水汽,在发现自己躺的是稻草堆后,本来只是含着水汽的眼睛竟是直接让那泪水淌落下来。   不是猛兽的胃袋,也不是白色的床单,而是厚实的稻草。   太好了。   它小心翼翼的转过头,便撞进了一双黄绿色的瞳子里,不同的色泽,同样的光芒,刹那间便让它明白——它找到了。   它找到了。   它找到了!   小黑猫颤颤巍巍的动了动,想站起来,却发现伤得极重的自己并不能做到,无奈之下只能用长长的尾巴缠住那只豹子的腿,希望得到大白豹子的理解。   ——他是它的,是它凄凄求了佛祖半生的雪山莲。   软软的绒毛缠嵌在腿上,艾叶无奈的也伸出尾巴,安抚性的划过小黑猫的脑袋,一大一小对视着,竟是一种就此天荒地老的错觉。   艾叶看明白了,这虽不是他的同类,却是真正的同伴。   原来啊,这偌大山头,真正会想来想去的,已经不只有艾叶一只大雪豹了,现在,多了一只小黑猫。   这一明白,便是命伴。   ——它是他的,是他苦苦等候一生只一次的菩提子。   真好。   艾叶没有给小黑猫取名字,或许是父爱泛滥了,又或许只是恶趣味,竟是勾肩搭背的叫小黑猫儿子。   哦,忘了说,这一猫一豹已经能交流了,虽然用的不是人类的言语。   “儿子,阿爸今天给你抓了条鱼,吃不吃?”   “吃!”   “儿砸,阿爸脖子好痒,快来挠挠。”   “噢。”   “儿子,你怎么长得那么小?”   “因为我是猫呀。”   “咦儿砸,你这里怎么也那般小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儿啊,你也长大了,要不要找个小白猫?”   “不要。”   “为啥,咱都是有发情期的,憋坏了咋办。”   “再说吧……艾叶,你先松开我的尾巴。”   “不要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小黑猫一天天变成大黑猫,大雪豹则是一天天……变成更大雪豹。说到底,艾叶不过也刚成年,其实只是比小黑猫大七八岁而已。   在如今这个年代,他们的寿命可是很长很长呢。   小黑猫不再寂寞。   它很满足,满足到过往一切皆为云烟,将之悉数忘却。   他们看过浩瀚无际万星簇耀的夜空,喝过自山巅潺潺淌下却仍是澄净明透的泉水,采过古木密林间枝上悬挂的的浆果,滚过葳蕤春草铺就的柔软绿丛。   暮春芳菲,仲夏蛙鸣,暮商雏菊,腊月盐雪。   于朝阳相伴,于月下依偎,天地悠悠,日月不朽。   时光若能就此定格,便不屑成为百年烂柯的传说。   然而,日子过得太舒坦,就以为自己遗世而独立,可事实上,世间万物都永远逃不过宿命。   ……谁都不能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没想到吧。刺不刺激,惊不惊喜,意不意外??? 第9章 黑白(二)   十六.   当罗德的笑脸再次出现在山头时,黑猫与他打了一个赌。   山头是一片空旷,昔日的伙伴们早就躲到了自己的领地,亦或是巢穴。   无巧不成书,山老大刚好不在,小鬼便都上了山。   看着眼前以压倒性力量从上而下紧盯着自己的人们,黑猫的声音在罗德脑中响起,它说:“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,艾叶一定会来找我,所以我乖乖跟你走,但如果他找到了我,就请你放过这片山上的所有生灵,放过我们。”   罗德蹲下身,五指温柔的挠着黑猫的脖子,似笑非笑:“那样我有什么好处?”   “你将得到一个高级智慧生物实验体的全权配合。”对于曾朝夕相处那么久的人,黑猫对他的心思几乎能猜透,“只要艾叶找到我,这个赌就结束,你敢与我做赌么?”   罗德眯起了眼。   确实,一个会说话、会表达自己想法、会配合的实验体,无论从实验的速度、精准度,或是别的方面,都会比一个任人宰割的傀儡要好得多。   “你就不怕我骗你?”思量再三,罗主任还是开口问道,他的嘴角掀起一个弧度,这代表着其主人的心情确实很兴奋。   黑猫的声音里有着许多温柔与眷恋:“艾叶不会让我等太久。”   “所以你唯一要担心的……就是如何在你的王找你的这段时间里,如何尽量保全自己?”   黑猫看着他,眼中闪过的光芒,是罗德从未从手下的实验体中见过的——美丽极了。   可是越美丽的东西,就越想让人剥开其华美的外表,一窥其掩在绝美下的血液,是不是表里如一,甚至更为艳丽,更为炙热?   当血色的彼岸花盛放,零,你还会不会坚守曾经的希冀,坚持自己求了一生的信仰?   于是,恶魔笑了:“好,我同你赌。”   十七.   可是霖永远也不会知道,艾叶,他的王,永远不会再找得到他,找得到小黑猫。   他还是太低估罗德——那个宛如恶魔一般的人了。   或者说,只是他太高看山头思路简单的伙伴们。   当山大王回归之时,得到的只有一个讯息:叛徒黑猫与人类串通,与恶魔交易,将伙伴出卖,跟着人类跑,希望成为他们的一份子。   艾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可却无法连眼睛也一起戳瞎。   山头满是疮痍,所有巢穴、藏身之处都被轻而易举的捣烂,仿佛是末世降临,将他的一切击垮。   仍有哭与嚎在耳畔回荡,更有对叛徒的烈焰怒火在众兽心中燃烧。   与此相对,向来威风八面的山王此时头一次颓废的低下头颅,迷茫、彷徨、悲伤等负面情绪涌上,恨不得直接将他压垮。可越是这种时候,他却越发明白了——自己不能倒,有个不省心的小东西还欠着自己一个解释,不听到他亲口所言,自己怎能倒!?   渐渐地,王的心念坚定了起来。   小黑,阿爸会找到你。   到时候,阿爸要听你亲口说一句,我信你。   我爱你。   十八.   终于,艾叶找到了研究所——竟是就在山头破庙里。  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   向来臭美、总爱打理自己一身白毛的雪豹,此刻毛发染上了泥土尤未清理,他的眼中冒着冷意,属于狩猎者的姿态无疑让人沉迷,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踏入破庙范围起,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清晰的传入了某个地方,某人的视野。   “真是让人惊讶……”罗德喃喃,“这两个动物真是太……”令人沉迷。   “主任,要迎击吗?”身边有人如此问道。   恶魔再次笑了:“不用,把它引进来,引到孕池,算算小小黑该醒了吧,让他们打个照面,也好了断死者的遗愿。”   艾叶小心翼翼的迈入未知的“战场”,他不断环顾四周,警惕而慎重。   奇怪的是,眼前的路只有一条,每次的分岔路口门也只开一扇,就像是有人特意为之铺好了路般,让他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。   可再诡异,也只能往前走,哪怕是被人牵着鼻子,总好过在原地徘徊。   于是,他走到了一个地方。   那里,属于黑猫的气息很浓,艾叶几乎可以肯定,他的小黑猫就在这里。   但这股气息还有些奇怪……很不纯粹,就好像还参杂着一些别的,以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。   很奇怪,非常奇怪。   就在艾叶思考这种诡异现象的一瞬间,不知脚下踩着了什么,突然了射出几根针!   强烈的电流从身体穿过,雪豹嘶吼一声,顶着疼痛发足狂奔。   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了一群人,拿着各种器具往豹子身上招呼,毫不留情。   艾叶硬是撞死几只,却也耐不住车轮战,最终气力不支跌倒在地。   那群人见状,直接围了上来,锁链锁住四肢,缚进。   与此同时,另一头也热闹起来。   “零号醒了——!”   “该死,他怎么会现在醒过来,快将雪豹移走!”   在某处窥视着这一切的恶魔掀起唇角——蠢材就是蠢材,这本就是一场安排好的大戏,还以为雪豹是被不小心放进去的吗?   至于赌约……也无所谓,反正赌约是“艾叶找到我”。   零,你都已经死了,如今留下的,不过是你的一些胚胎干细胞与人类细胞结合诞生的产物而已,如此,我也算是遵守了赌约吧。   好好享受全新的旅程吧,你是伟大计划的第一步,是里程碑,你应该为此骄傲。   十九.   当艾叶看到少年的那一刹那,他浑身俱是僵硬,原本挣扎的动作也停下,只是震惊与惶惶。   那……是什么?   那是什么!?   脑中一面是众兽斥责黑猫叛徒之语,一面是从鼻尖传来的熟悉气息,那一瞬间,有什么在动摇。   ……是信任。   他看到有着黑尾的少年也看到了自己,少年原本死寂的眼睛刹那间便亮了起来,好像无数星子闪过,他不停地挣扎着,似乎想要靠近,却被无情的阻拦。   再后来,一切重新归于平静。   艾叶久久的不得动弹,他感觉自己冷极了,一颗心被抛入寒潭,刹那冰封死寂。   雪豹惨惨的动了动嘴——突然不想挣扎了,怎样都好,爱咋样咋样。   就此沉沦吧,他不想再管这一切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去了鬼屋,妈的,说好让我走中间,结果我被怼最后,跟一只鬼手拉手走了一路,真特么的,刺激。 第10章 终结   二十.   故事两相补完,两人陷入沉默。   事情至此,虽已大多水落石出,真相大白,却还有一事奇怪,为什么罗德已经成功得到了他们,却还要将少年的零送与洗脑成功的将军艾叶。   然而此刻,却是无人再有心提起了。   维持着相拥的姿势,霖感到了自出生起从未有过的安定与平静,那个曾经历过一切的黑猫是他,也不是他,事情纠缠百年,早已分不清许多。   “艾叶,现在你总相信我的话了吧,”许久,少年缓缓合上了眼,轻声在男人耳边开口,“初相的确存在。但哪怕是不存在,我也不会放弃同你站在一起。”   这是我们存在在此的原罪,是我们纠缠许久的因果,我们注定沉沦,无法逃脱。   “……对不起。”男人轻声说道,“虽然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,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句……对不起。”   霖摇了摇头,他仔细看着面前男人的脸庞,熟悉而陌生,与记忆中孤冷的身影缓缓融合,同样的威仪高绝。   本能是比初相更热烈的东西,镌刻在基因深处,缠绕在宿命灵魂。   霖笑着在艾叶的下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,唇角触及皮肤,惹来一阵颤栗。   ——这是他的王。   少年轻柔如丝雨的嗓音响起:“我曾奉上一切,只奉你为王,所以纵我满身荆棘跌宕,我也定会是你同党。”   “所以不要说对不起,换一个词吧。”   艾叶略带惊愕的看着伏在怀中的少年,半晌,笑了:“好。”   ——既你奉我为王,我便为你阻挡,从此黑白颠倒,日月星辰不落,雪山雨泽春暖。   我愿信你,一如曾经。   二十一.   “罗主任,实验有进展了。”有人递上什么东西。   “诶……这么厉害的嘛。”听着耳机里两人交谈的声音,带着窃听器的男人发出赞赏的惊叹,“两个畜生,竟然真的能走到这一步啊。”   那人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主任……”   罗德直接出声打断:“记录数据,回收实验体,收集样本,开封孕池里的下一个胚胎。”   “可是艾叶和霖反抗怎么办?”   “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,你还不懂怎么回收实验体?”那声音里,尽是冷酷,好似只是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器具,坏了便扔,没有任何感情。   “一定要这样吗?为什么不能——”放过他们?   罗德一挑眉,那人再不敢说话。   在这里,眼前这个宛如恶魔一般的人才是主人,只手遮天,其余的人根本没有提出质问的权利。   “跟上头汇报,艾叶上将还不是完全体,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。”恶魔有条不紊的下达指令,娴熟的宛如已经讲过无数次。   那人苦涩的笑了笑,终究还是照做。   为了一个完美的“艾叶上将”,为了得到一个对人唯命是从的野兽,到底还要牺牲多少个灵魂,多少副真心?   为什么代代的艾叶都会忘不了黑猫呢,为什么代代的艾叶都会放不下呢。   明明只是个畜生,明明只是个……   罢了,痴子。   “主任,这次怎么做?”   “用方案二十吧。”罗德眼中充斥着病态的炙热,“青梅竹马……应该会比之前那个好点。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,培养出最完美的造物。”   “……是。”   二十二.   孕池。   少年缓缓睁开眸子,尚且迷蒙的双眼扫视四周,黑色的尾巴缠着右腿,趴在池边,抬头仰望着从上而下看着自己的男孩。   至少看起来,是差不多的年龄。   男孩向他伸出了手,脸上带着新奇与惊喜。   少年也伸手拉住,一用力,便被男孩从池子里拽了出来,浑身湿答答的摔在地上。 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男孩看着摔在地上一脸懵逼的少年,也坐了下来扶起他,哈哈大笑道,“我叫艾叶,比你早出生一年!”   “我……我没有名字……”少年苦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,盘腿坐着,“不对……我好像有名字……啊,脑袋好疼……算了算了,我不记得了!”   “诶,我都记得我有名字的,你怎么会没有名字呢?”   “说了没有就是没有!你好烦呐。”   “啊,这样啊……”男孩突然扑了过来,将少年撞了个满怀,“咿呀,我一直以为这里就我一个人,现在你来啦,我们以后就是家人了!”   少年被他压在身下,眼前一阵眩晕,稀里糊涂的就说了个“好”字。   “所以,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?”男孩还在不依不挠的发问,他坚信少年是不愿意告诉他。   少年放弃挣扎,翻着白眼一脸死相道:“你随便叫吧。”   “诶,你真的没名字啊,要我给你取名字吗,这样听起来我就跟你阿爸一样嘞!”   “大哥,阿爸,我求求你先从我身上下来,我快被你压死了。”   “诶……好!”男孩就地一个滚就滚到了少年身边,两人像两条死鱼一样躺着,脑袋后面是池子,男孩突然啊了一声,很是激动的说:“霖!我叫你霖好不好?”   说完一瞬间,他自己都愣了一愣——这种感觉太熟悉了,熟悉得就像说了无数次。   少年的神情也有些恍惚,乌黑的尾巴搭在男孩的肚子上,嘴里念叨着什么:“霖……久雨谓之淫,淫谓之霖。”   好像曾经谁在他身边轻声诉说:“你便当作霖雨,泽润艾草。”   是谁呢?   记忆隔着重雾,往昔已褪色泛黄。   二十三.   数年后。   空寂的山头仍然美的如画,潺潺流水,淫雨霖霖,艾叶霏霏。   艾叶与霖并肩站着,春雨打在肩头,温润而绵长。   “艾叶,我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。”   “就好像曾经在这里住过很久……这里还应该有点变的东西?”   “嗯……”   “霖,别想太多了,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不是么,要往前看。”艾叶宠溺的搂着怀里的人,吻着少年的额头,“你倒是从未变过,一直这么小。”   这么多年过去了,男孩的身体早已如抽条般长高,少年的时间却像是停驻般,丝毫不曾在外表上留下痕迹。   霖也笑了,反抱住艾叶:“雨下的好大。”   “是啊,待会儿大概还会下雪呢。”   再回首时,百年已倥偬而过。   故里青山,故友不再。   悲欢凝作躯体,爱恨化为笑谈,恍恍而过,痴痴交缠。   却仍是当年的雨雪,细碎而平静。   “回去吧艾叶,待会儿你还要出任务呢。”   “好。”   至此终章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雪豹,又称艾叶豹,头小而圆,尾粗长,尾毛长而柔。全身灰白色,布满黑斑。胡须颜色黑白相间,颈下、胸部、腹部、四肢内侧及尾下均为乳白色,冬夏体毛密度及毛色差别不大。   他们的故事至此终结,感谢一路下来大家的陪伴qwq发几个小红包吧。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